我小时候体弱多病,动不动就发烧咳嗽,镇上的医生见了我都熟得能叫出小名。
爸妈常年在外地打工,我是外婆一手带大的。
在我印象中,她总是裹着厚厚的棉袄,腰有点驼,脸上都是风霜留下的褶子,手掌糙得像老树皮。可就是这双手,撑起了我整个童年。
那年冬天,我十岁,正赶上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大雪。雪大得离谱,白茫茫一片,村道上全是冰凌,连牛车都出不去。
我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发了高烧,浑身滚烫,躺在炕上哆哆嗦嗦,连眼睛都睁不开。
外婆摸着我的额头,吓坏了,嘴里不停念叨:“怎么这么烫啊,我的娃……”
她去药箱翻来翻去,只有两颗过期的退烧药,连温水都没敢给我吃。
我迷迷糊糊听到她说:“不行,得去镇上买药,不能拖。”
我拽住她的衣角,声音细得像蚊子:“外婆,别去了,外面雪太大了……”
她拍拍我手:“傻孩子,不去咋成?你烧傻了我上哪儿哭去?”
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,可一点力气都没有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戴上棉帽子、围巾、套上那双裂了口子的棉靴,一步一滑地走进风雪里。
展开剩余77%那天的雪,说实话,真不是一般人能走的。大雪盖了地,脚一踩下去,能没到小腿。风夹着雪粒子往脸上刮,像刀子似的。
村里人都不出门了,只有我外婆,背着一只破旧的布袋子,拄着根棍子,一步一顿地往镇上走。
从村里到镇上药店来回将近十里地。雪地里没人,路都被埋了,她得自己辨方向,靠着多年走出来的记忆,一步步走。
她回来的时候,天已经快黑了。
我正昏昏沉沉躺着,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,紧接着是“哎哟”一声闷响。
我撑着爬起来一看,是外婆跌倒在门口,手上还死死抓着那个布袋子,里面装着药。
“外婆!”我吓得一下跳下床,光着脚冲过去。
她看见我,脸上挤出笑:“别出来,炕上待着,药我拿回来了。”
我一边扶她进屋,一边哭:“你咋摔了啊?”
“没事,老胳膊老腿的,摔不坏。”她一边抖落身上的雪,一边从袋子里掏出药盒,“医生说这药快,晚上吃了,烧能退。”
我接过药,发现药盒子都被雪打湿了,边角都软了,但里面的药还好好地。
她从灶里抓出一把干柴,点上火,烧水,嘴里还嘟囔:“你这孩子,病就病了,还偏赶着下雪天……”
我吃了药,头上被她敷了温水毛巾,身上裹着她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老棉被,暖得像春天一样。
半夜我出了一身汗,烧真的退了。
我睁眼第一眼就看到外婆坐在炕边打瞌睡,手还搭在我额头上,像怕我又烧上似的。
我轻轻动了下,她立马醒了:“咋样?还难受不?”
“不难受了。”我笑了笑,“药真灵。”
她长舒一口气: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吓死我了。”
我一把抱住她:“外婆,你别再冒雪给我买药了行不?”
她拍拍我背:“只要你平平安安,我淋雪也愿意。”
那天的雪,堆得老高,把屋前的柴垛都埋了,但我觉得从没哪一刻,比那天屋里更暖。
后来我长大了,外婆也老了。
她的腿摔过几次,走路慢得像蜗牛,家里那些我小时候熟得不能再熟的家具,也都起了皮。
我工作以后,把她接到城里住,她不习惯,总说:“城里屋太高,空气没味,连鸡叫都听不见。”
我给她买最好的药、补品,她总是嫌贵:“这药一盒顶我十年柴钱。”
我说:“你当年冒着大雪给我买药,现在我给你花点钱,你舍不得?”
她咧嘴笑:“那会儿我哪想那么多,就怕你有个闪失。”
有一回我在家翻出一双她当年穿的棉靴,鞋底全是裂口,鞋面还有冻雪渍留下的痕迹。
我心里一酸,问她:“外婆,你那天真的不怕摔在路上回不来?”
她摆摆手:“怕啊,当然怕。可我怕你烧坏脑子啊,我一个老太婆命贱点不要紧,你才几岁?”
我红着眼睛,轻声说:“你那天真是我见过,最坚强的人。”
她捏捏我手:“我不是坚强,我就是心疼你。”
如今外婆已经八十岁,眼睛花了,耳朵背了,但只要我一回家,她就像回了春一样,忙着给我煮鸡蛋煨汤。
“你还是太瘦,要多吃点。”
“公司不能光忙工作,要记得吃饭。”
“你穿这点儿不冷啊?腿也不裹点。”
我嘴上嫌她唠叨,心里却觉得,这些话,一辈子听都不够。
那场雪过去好多年了,药盒我还留着,压在我书桌抽屉的最底层。
每次遇到难事、心情低落的时候,我都会拿出来看看,告诉自己:世界再冷,有人冒雪来爱你,就值得你好好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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